《蕭十一郎版冰海沈船》

(第 一 章)



作者:檐上青青草
2003/09/14



  沈璧君一個人坐在窗前,默默看著夜色中的海水。

  一天中唯有此刻是自由的,沒有母親嚴厲的目光,沒有連城璧故作殷勤的嘮叨,腦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卻也有些東西暗暗湧上心頭,揮之不去。

  剛才自己推說頭疼,不去參加晚宴了,城璧眼裡頓時閃出一絲不快,雖然他掩飾得很好,溫言款語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又令僕人留了藥和一堆點心,但那一瞬間的目光,冰凉的,沁入心裡,如同絲絲冷雨打在身上,粘粘濕濕的很不舒服。

  沈璧君微微閉上眼睛,又睜開,想把那種感覺忘掉。她是個標準的淑女,即使是這樣沒人的時候,也不會做大幅度甩頭的動作。

  外面又暗了幾分,璧君索性把燈關上,仍舊坐在黑暗中,向外凝望。

  海面靜極了,白天翻湧的浪花現在完全不見。月亮遙遙地掛著,月光映在水面上,碎裂成無數片,璧君呆呆望著那些碎片,恍然間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心,也是這樣片片粉碎地灑在海上。

  「沒有傷心的事,心怎麽會碎呢?」璧君忽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嘲地一笑。

  屋裡起了一陣細微的響動。

  “想不到頭等艙也有老鼠!”璧君暗忖,卻沒有起身。她並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樣怕老鼠。

  聲音停了一下,漸漸移向這邊。隱隱的,彷彿有個人影在動。

  有賊!璧君不由得毛孔竪了起來,想出聲示警,卻渾身僵硬,發不出半點聲音。

  那個人影還在往這邊來,在離她只隔一張沙發的地方,終於停了下來。

  首飾珠寶和其它值錢的東西都在斜對面的保險櫃裡,到這邊來幹什麽呢?璧君緊張之餘,居然起了好奇心,睜大眼睛想看他要拿什麽。

  人影的手伸向一幅畫框。

  想起來了,白天自己曾讓連城璧把這幅畫擺在這裡,是一個無名畫家的作品,好像叫畢加索,當時城璧還很不以為然,說值錢的畫多的是,怎麽擺這個,顯得寒酸。可是她喜歡,說不上為什麼,也許是那些怪異的線條觸動了她某根神經吧!

  那人拿了畫,轉身欲走。忽然又停住了,緩緩轉過頭來,一雙發亮的眼睛盯向這邊。

  黑暗中,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看不清臉,只能看到那雙眼睛,發出冷冽的寒光。

  璧君緊張得快暈過去了。

  不行,我要喊人。璧君強迫自己止住顫抖,張嘴欲叫。

  嘴立時被捂住了,璧君嚇得緊閉雙眼,一陣眩暈,同時感到一股掌風襲來。

  掌風過處,璧君的髮絲飛起,又輕輕落下。再沒有動靜。

  疑惑地睜開眼睛,看到那人正死死盯著自己。目光灼灼,裡面包含著無限的贊歎與驚喜。

  這種目光,璧君並不希奇,她是L城出名的美女,從小到大,見過她的男子幾乎人人如此,從12歲開始,求親的人就絡繹不絕了,直到最近,母親為她選擇了人品家世相貌都一流的連城璧,眾人對她的追求才算告一段落,但騷擾的信件仍時有出現。

  只是,在這種情形下被注視,還是第一次。

  璧君掙扎了一下,無奈那人抓得太緊,動彈不得,只能忙忙的又閉上了眼,心裡不由得有些好笑,恐懼感也略微减輕。定一定神,她再次睜開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張臉。

  月亮又升高了些,透過窗戶淡淡的照著。月光下映出的,居然是張年輕俊秀的面孔,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頭髮有點亂,顯出一絲不羈的味道。那眼睛還是直直地盯著她,捂著她嘴的手卻漸漸鬆開了。

  「放開我!」璧君低聲喝道,臉有些泛紅。

  「我見過妳。」那人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你說什麽?」璧君皺眉,卻驀地想起上船的那一刻,似乎有一雙發亮的眼睛一刻不停盯著她,弄得她很不自在。難道是他?

  兩人沈默了一會兒。璧君忽然問:「為什麼偷這幅畫?」

  「當然是偷來賣錢囉!」那人眼睛轉了轉,微微一笑。

  「你認爲它很值錢?」

  「是啊!」那人用輕鬆的聲調答道,尾音微微上揚。

  「我買它,只花了很少的錢。」璧君忍不住說道。

  「這麼說我偷錯了?」那人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眼光卻游移到畫上,定定地看著畫出起神來。

  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思賞畫?璧君詫異的望著他,微微退後一步。右手忽然觸到一個涼涼的東西,輕輕一摸,是一把裁紙刀。

  那人還在賞畫。渾然忘了身邊還有個人。

  好機會!璧君悄悄握住刀,向他背上緩緩伸出。

  那人還在盯著畫看,甚至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摩著粗糙的紙面。

  看著他的熱切的眼神,輕移的手,璧君不知怎的,心裡微微一動,已經快觸到他背部的刀,又慢慢收了回來。

  正猶豫不決,那人忽然轉過頭來,衝她做了個鬼臉。

  「不忍心嗎?」他笑道。

  璧君一驚,刀掉到地板上,一顆心狂跳不止。

  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敲門聲、連城璧的說話聲。

  「璧君,我回來了!妳好點了嗎?咦?怎麽不開燈,妳在裡面嗎?」

  門敲得更響了。

  「妳就是沈璧君?」那人眉毛一揚,很驚訝的樣子。

  璧君焦急地望了望他,轉臉衝門外說:「我沒事。」

  再回過頭看那人時,已經不在了,只有後門還在輕輕晃動。

  璧君打開門,城璧走進,握住她的手。

  「怎麼不開燈?」

  「今晚妳沒去真是太可惜了,妳知道我碰到了誰嗎?沒想到他也在這艘船上。」

  璧君心不在焉。

  「妳怎麼不說話?還不舒服嗎?親愛的,妳以後要經常參加這種聚會的,別總那麽落落寡歡好嗎?」

  璧君仍然不語,眼睛卻茫然地掃向那幅畫擺放的地方。畫不見了。

  連城璧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到畫沒了,欣然道:「妳終於把它收起來了?我早說過,別擺那麽難看的東西,和我們的身份不協調的。」

  璧君沈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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