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囈語之三

《至原發表討論處》

作者:檐上青青草
2005/04/02



  這一天,同時有兩個人讓燕逍遙去西域,他答應了一個,回絕了另一個。

  一路向西。洛陽和葡萄城,隔著空曠的沙漠,越過它,便可以見到西域的壯漢和美女,駱駝和羊群,可以喝到葡萄美酒了。但燕逍遙並不開心。他有時也很納悶,為什麼自己總是不開心呢?

  雖然他是笑著出場的。

  我喜歡這樣的開頭。

  燕逍遙抱著孩子,笑呵呵地出場,親切慈祥得象我鄰居家的大叔,孩子們也喜歡他,喊他「燕大哥」,替他照顧孩子的大叔大嫂則稱呼他「燕大俠」。但燕大俠其實是一個殺手。

  我不喜歡殺手。

  可他殺人的樣子實在酷。酷,但不耍酷。鬼火燕八?有錢就殺?不能各走一方?淡淡地問話,寥寥幾句,弄清原則立場,出手。面具碎裂,人倒下。某些人的死亡沒有任何意義,不能讓人哭也不能讓人笑,所以他只能面無表情地掃一眼,轉身,周圍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奇形異狀的幽靈,扭動、眨眼、爬行、嗚嗚咽咽地哭,在樹後一閃,化做一個老者。

  也許他真是一個幽靈,所以燕逍遙會幫助他完成心願,所以燕逍遙要往西去了。

  我能幫助一個幽靈,但黑暗中還有千千萬萬的幽靈。其實我什麼也做不了,可是我要去。去生,去死,生為感動死為明確。

  只是,我心中的幽靈,又有誰來拯救呢?

  幽靈,是啊。 誰來拯救住在他心裡的幽靈?

  這樣森森冷冷的黯夜,樹影枝椏昏亂。舉著火把獨行,只有自己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那心中的幽靈暝暝晃晃,似有若無地,跟隨著。

  他欺騙自己,沒有。他武裝自己,一切煙輕雲淡。

  燕八不放手。 陡然的,將火把用勁插入土中。焰焰熊火,明滅閃爍。他的臉,閃爍明滅。眸子森亮深墜如潭,專注。

  那個幽靈是否也佇屹於火光中?是否也飲領了他心中的無奈?是否心有不忍,終為他指引了方向。去另一個天地吧。

  所以,他去了。

  燕逍遙知道自己做不了太陽,也做不了月亮。

  但至少,能做干將,做魚腸,做暴風雨中的雷電,將血淚鑄就的精魂,投入幽冥、斬下污穢、截斷膿血,讓暗夜中有片刻的光芒閃耀。

  可是,什麼都做不到。

  連自己心中的黑暗都照不亮,連她心中的陰影都照不亮。

  茫茫的絲路上,有風、有沙,急不可待地、慢慢騰騰地、毫不遲疑地、猶豫不決的,淹沒、淹沒,淹沒了花、淹沒了刀,淹沒了淚水和歡笑、淹沒了幽靈、淹沒了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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