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李後主的世界裡

《至原發表討論處》

作者:茉莉
2005/02/16



  他不是我惟一欣賞、品評、慣常以其作品自娛的詩人、詞家。卻是我近日來最最關注、最最投注心力,急於想要試著去深入了解的人。

  然後,我發覺以前的我錯了。可以說,我從來未曾真正的識得此人。在我心中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為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真真切切的心痛。



  李煜,真實、不虛偽 ∼

  可以說是他自己或恐有所不知、卻踏實的實現了的,人生價值觀的核心。我認為,這也是藝術中最最核心的精髓。所以他敢於用「白描」的手法,毫不保留的、不知畏懼的,表露至真至情的內心世界,在藝術人生的領域裡,獨步風騷,開闢出宋代以降詞人的新視界。

  横溢的才華 ∼

  是上天賜給他的,無人能及的寶藏。所謂「懷璧其罪」,在太平盛世或可自得,可惜有才者的生命樂章,從來不會在平穩安逸中走過,古今中外皆然。

  二十五歲以前,單純、潔淨、善良的生活。三十幾個歲月的奢靡、安樂。陡降至家國永離、終日驚惶不安、寒滄度日、飽受差辱,身心俱愴的痛苦深淵。∼

  猶如從天堂一瞬息間跌落地獄。這彷彿是,粹煉出生命之炫爛、光彩奪目的鍊爐。燃燒生命之泉熾熱熾烈,忍受著旁人也許尚可忍受,而對他來說卻是無可形容、無人理解、無情摧殘的冷酷生活。

  所以,詞鋒由華麗、大度、婉約,劇轉為悲壯、淒厲、楚楚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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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陣子》

   ∼ 余雪曼教授以為,此為后主北上後,憶及當日被迫倉辭宗廟景象的作品。

  此闕是后主前後期詞鋒驟變的第一代表性作品。併合淒涴、悲壯。

「四十年來家國, 三千里地山河。」

  ∼ 直寫悠長的時間面,概含自己的一生。橫寫廣遠遼闊的空間面,他魂縈夢繫的舊家園。時間、空間並舉。

  總是這樣「單刀直入」,所以切的白、切的真。 平平淡淡兩句,讀來促、猛,如有餘震。

「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 江南景緻,油油然詳和一片、悠雅綺麗、煙籠水雲涵。隱隱對比眼前觸目所見;山河迥異、氣候乖違、梧桐深「鎖」無人見,儘是滄涼一片。

「幾曾識干戈。」

  ∼ 又是「單刀直入」,悲壯聲烈。「識」字是點睛之筆,大凡一般人,總有憂患、苦難之經歷。也許不全然識得戰爭帶來的淒慘可怖,一生中也未必碰的到,但總有一些概念在。

  而后主生於亂世,偏偏長於優渥環境,偏偏命定的必得真真切切的去「識」、去「遍嚐」。

  「識」表現的是驚覺、繼而極端痛裉和厭惡。

「一旦歸為臣虜,沉腰潘鬢銷磨。」

  ∼ 這是而今狀況了。(余教授依此推斷,此為追憶之作。)

  「沉腰」,人瘦了,形銷骨立。

  「潘鬢」,歷經倉皇被迫北上、一路顛簸風霜、屈辱折抑。人老了、心也老了。

  平平舖述。讀著、讀著,心卻痛澈、痛澈。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 無法制止的回憶當時的淒慘,不正寫自己的紛亂、怵然而來的窘迫、驚心,卻側寫當時離別家國的景象。

  試想:敵軍已兵臨城下,方識得江山不保,誰在蒙蔽?亦或誰在使計?

  試想:南唐宮裡一片紊亂、張惶。跟著后主被強迫北上的,共四百餘人。面對這些,那些宮娥們放聲哭泣,也必震耳彌天。

  末句收的情真意真、合乎人之常情、合當時情。有迂儒云「不愧對宗廟社稷,卻向宮娥灑淚」,李煜豈是矯情之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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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讀來 心潮洶湧澎湃,茶飯食之無味。

  卻也,頭腦昏昏,恍若在銷魂夢中。

  君如之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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