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抛一砖——浅论《丝路豪侠》中侠精神的回归

《至原发表讨论处》

作者:晓寒
2004/12/11



其一 悲壮
“他们之所以选择我,正是因为就是我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可惜。”

  从荆柯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到宴之敖者手提宝剑与人头,从容地踏上不归路,侠的骨子里似乎永远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悲壮情节。

  当燕逍遥单骑独行于大漠,避沙尘于山洞,眸子里偶尔闪过的脆弱和凄楚泄露的是灵魂深处的悲凉。侠是孤独的,这是一种源于使命的无奈。他们不墨守纲纪伦常,按自己的行为准则处世行事,所以不容于社会;他们不遵守统治阶级制定的法律规则,所以不容于官府,所以侠大多是“游侠”,他们居无定所、四海漂泊,过着刀头舔血的危险生活,所以生命中所有的温情都成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他们永远是最孤独的一群人,不能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南天星赠燕逍遥以玛瑙,驱之——因为不信;后来确定了玛瑙的纯良与忠诚,驱之——因为不忍。因为玛瑙虽是斟毒酒的玉杯,可是“我不想利用她”,因为“做我的朋友,都没有好下场。”“因为我是个不适合娶妻成家的人。”

  但其实在燕逍遥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渴望一份温暖如春、纯洁真挚的感情?只是银坠已冷,就连那群给过他无限温暖和安慰的可爱的孩子,也已被人劫走作为要挟他的筹码。当玛瑙举剑刺来,最后一个朋友也背弃而去。燕逍遥彻骨寒冷、心灰意冷到任由宝剑刺入胸膛。



其二 爱与原则

  燕逍遥于离开中原赶赴西域之前,去往四海钱庄,饶了已经背叛他的钱庄老板唐四海一命,并托孤:“从现在起,我让你照顾这些孤儿,如果他们有任何意外。就算我死了,也会有其他人来取你性命!”

  进入沙漠之前,他远远地看着那些孤儿可爱的笑颜,温情的目光几番留恋,然后一牵缰绳,犹如古时即将奔赴沙场的死士,决然离开。一个另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杀手,却在一群孤儿面前展露了他最温柔的情怀。

  关怀帮助社会最底层的弱势群体,以生命和热血为他们撑起一片自由的天空,这种悲天悯人、仁慈博爱的人文情怀,正是“侠”精神的核心和“侠”的人格内涵。而这种人文关怀,也正是对中华民族古老伦理社会重义轻利、锄强扶弱、济困救贫等精神的复归。

  与此同时,燕逍遥也已为自己的牺牲作好了准备。可以想像,从他成为侠客那一天起,就打定了随时赴死的决心,宛如扑火的飞蛾,向着微光,勇往直前、绝不回头。这是真正的无私无畏:只身千里独行、退还酬金,只为要还那惨遭灭门的孤苦老人一个公道;这是真正的笃信执着:孤身周旋于危机四伏的葡萄城,数次遇险依然坚定地一步步迈向旋涡的中心,为了什么?



其三 坚持

  “性命和清白究竟哪个重要?”

  “生命不在长短,重要的是活得有意义。”

  编剧借玛瑙之口,问出了燕逍遥作为一名侠客的人生诉求、信念与坚持。

  “重荣辱,轻生死”是侠客的重要品质和人格内涵。正是这一品格,赋予了侠士凌霜傲雪的铮铮侠骨,给予了他们向恶势力挑战的勇气与力量以及不畏强权、百折不挠的精神。

  生命的长度无法控制,生命的宽度却可以拓展。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对于侠而言,死不是逃避,不是谋生,是救赎、是证明、是牺牲、是为觉醒的唤醒!“勤生薄死以赴天下之急”——这种大义凛然、为民请命、急人所难、不求名利正是墨侠精神的内核。



其四 禁锢下的破禁
“侠以武犯禁”——《韩非子.王蠹》

  美玉侯南天星甚是忌惮燕逍遥的武功,欲收为己用。他劝燕逍遥道:“如果大侠肯屈尊与我联手的话,必将成就一番伟业!”

  燕逍遥问道:“不知侯爷的伟业是什么?”

  南天星抱拳答曰:“报效朝廷,除恶扶正,为汉家进入西域奠定坚实的基业!”

  燕逍遥冷冷回应:“但我是一个江湖刺客,本就为朝廷的法律所不容,又怎么可能为朝廷做事呢?”

  南天星遂说服道:“当年跟随定远侯出入西域的,是三十六个服刑入狱的囚犯,可是他们将功折罪,不是一样为朝廷立下功勋了吗?”

  燕逍遥回道:“只怕物是人非,再也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你美玉侯未必成为定远侯!”

  说罢拂袖而去。好一份从容淡定,好一身铮铮傲骨!然而更可贵的是,燕逍遥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作为刺客与朝廷官府的对立性。更何况,他与南天星的人生追求是截然不同的。虽然当时燕逍遥并不知晓南天星的真实身份和最终目的,但他深刻认识到南天星所谓的“除恶扶正”与他自己的“无恶不杀”是盼然有别的。

  对南天星来说,凡是阻碍他收复西域成就霸业的人,便是恶人。他可以为统治西域牺牲任何人,包括那些无辜的百姓。如果他与南天星联手,那群可怜的孤儿生命的威胁依然无法解除,更多无辜的人被牵连其中白白丢掉性命。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天下已不是匹夫的天下,他无法与南天星合谋,更不能被谢司寇之流利用。他只有继续孤军作战,在朝廷、官府、咒奴和商队等各种力量的围剿与追杀中,靠一己之力查清真相,为匈奴老者讨回公道。

  社会的污浊和黑暗的势力是这样强悍和宏大,使得生命的反抗和意识的激流不能不在崇山峻岭的围困中变得恣肆和无奈。然而便是在这恣肆中,往往隐伏着人性的大合理,而这种大合理的实现方式,却又常常令统治阶级难以容忍。反之,社会历史的大合理大公平,又常常以牺牲人个体的“公平”和本体的许多重要命题为代价,完满的理想状态,多是梦境。“为报家仇,嗜血为生”,生命中的阴影和转捩以及社会运行长期失律失范失序的状态使得他们不得不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以不为统治阶级所容的手段维护“公平”。然而,试图用一种简单的方式来解决一个复杂的社会命题,这是人类难以挣脱的大悲哀,也是“侠”的悲壮气质和所有悲剧的最终根源。文人将他们无力改变的现状演绎成一篇篇愤世嫉俗的名篇,而侠客却试图用自己生命的微光,冲淡黑暗的浓稠,虽是微光,却让人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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